《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作者:(奥地利)彼得·汉德克 著,韩瑞祥 编
译者:张世胜 等
出版时间:2013年01月
在你第一眼看到彼得·汉德克的真容时,你绝对不会把他与契诃夫式的知识分子剧作家相关联。这个颇具约翰·列侬风范的男人,其实更像是成名于上世纪60年代的摇滚明星。其实这恰好与彼得·汉德克的剧作风格有些类似,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汤姆·斯托帕一样,用充满吊诡之辞的方式书写文人剧,在60年代先锋当道的时期,彼得·汉德克所做的只是当下最流行的、对剧场文学不断的解构和颠覆,只不过他更加激进,并且指向明显。
1966年,彼得·汉德克在其领衔的“格拉茨文学社”发表剧本《骂观众》,标志着这一时期风格的确立,在语言上不断寻求变化,改变人们对戏剧的传统定义和其传统作用,其后《自我控诉》、《卡斯帕》都如出一辙。正是这些激进的、字里行间里透露着年轻气息的剧作,成为日后我们评价彼得·汉德克的重点。
汉德克所处的上世纪60年代,与中国戏剧界的80年代颇为相似,从1982年的《绝对信号》开始,中国戏剧也进入了一如汉德克60年代的实验期,随之而来的牟森、孟京辉,都在各自的语境中迅速确立了自己的风格和地位。孟京辉的《我爱×××》更应该被视作是向彼得·汉德克的致敬之作。对八九十年代社会主义国家政治与文化剧变的考量,也可以成为迅速理解彼得·汉德克的依据。这些作品的共同点无疑都是向传统形式挑战,特别是否定并且深化传统剧作法上,这恰好是剧场艺术走向当代艺术的过程,将剧作中的戏剧性改变为剧场性,用大量独白或诗歌的方式,来代替传统剧场的人物对白与语汇性调度。
如果说上世纪50年代以《秃头歌女》和《等待戈多》为代表的荒诞派戏剧,尚且是在传统戏剧特质上赋予一定的荒诞性,把作者对于事物的态度以近乎冗长繁琐的方式展现出来,迫使观众接受一种定义,那么属于60年代的彼得·汉德克已经要把这种剧场方式也颠覆掉。《骂观众》像是一纸檄文,当观众进入剧场,他们聆听到的不是所谓“辱骂”,而是彼得·汉德克的宣言。他否定戏剧的情景,否定戏剧所带来的“意义”,继而否定了这种意义给观众带来的被动性的思考。
人们靠语言才得以生存与发展,可是也因此而活在语言的狭小空间里;在迷失的心性下,人们自以为是在过生活,却不知道竟是这生活把自己给过了:汉德克如是说。人们习惯于把他称为贝克特之后最重要的后现代作家。但他真正在做的,是用反荒诞和反生活的方式,与剧场中每一个人进行交流。
例如汉德克对观众不眠不休的赞誉,“你们看上去很动人。你们看上去很迷人。你们看上去很出色。你们看上去令人窒息。你们看上去无与伦比。”还有从汉德克对观众自身定位与意义解说,我们都可以看出,汉德克需要是一种相对于观众更加主动的戏剧。他不想观众只是单纯的信息接收者,而更加是在剧场中达到群体的共振。这是专属于汉德克以及60年代戏剧的标签。而如今我们滥用非动物性能源的剧场艺术,却让这种天然的、富有净化意义的主动性剧场传统消磨殆尽。
尽管在作品中,汉德克在尽可能地去政治化和意识形态,但在生活中,汉德克不可能与政治彻底决裂。无论是因为对北约轰炸南联盟的激烈言论,还是与强烈的倾塞族立场,都将汉德克推向欧洲左派大本营和反西方主流价值的风口浪尖,为此他还放弃了德国人颁给他的海涅奖。
在汉德克的写作生涯中,与德国新电影的代表人物维姆·文德斯的广泛合作也是颇为重要的。汉德克以编剧的身份参与了文德斯早期的许多重要作品,其中就包括以其小说改编的、文德斯真正意义上的剧情片处女作《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汉德克用加缪《局外人》式的构想创作了这部小说,而文德斯则更像是受到特吕弗《射杀钢琴师》的影响,将解构小说的形式创造了一部文学化的惊悚片。守门员与杀人犯之间的心理关联,被细腻地捕捉进艺术创作中。我们可以从小说和电影中看到许多人的影子。这部影片确立了文德斯在德国电影界的地位,而演员们戏剧化的表演,例如鲁迪格·福格勒(1966年起参与彼得·汉德克的舞台作品)在影片中饰演的颇具隐喻意味的白痴,也体现了汉德克与文德斯早期作品的紧密联系。值得一提的是,鲁迪格·福格勒还出演了文德斯的《公路之王》以及诸如《咫尺天涯》、《里斯本物语》等许多90年代重要作品。
正是与文德斯和新电影的亲密接触,催生了1978年彼得·汉德克的重要电影作品《左撇子女人》,这部作品入围了当年第31届戛纳电影节,并获金棕榈奖提名,而维姆·文德斯则是这部影片的制片人。影片改编自汉德克的同名小说,用极尽简洁的电影语言和诗意化的隐喻符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电影风格,而影片广泛触及女性主义命题,也确立了影片的社会意义。
我们可以想象,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是彼得·汉德克在欧洲文艺界最为风光的时代,充满激情与想象力,并且保持了令人羡慕的旺盛的创造力。1973年,汉德克获得了极为重要的毕希纳奖,毫无疑问这不仅是对其创作的认可,也将其看做是一种继承,毕希纳之后重要的德语作家。彼得·汉德克这个离经叛道的剧作家、导演,更像是一位明星,不断影响着人们后来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