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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1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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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阅读》为华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复旦大学博士后郎净老师的读书随笔集,以《明亮的阅读》为题,分为“我所思兮”和“我所读兮”两部分。作者结合自己多年的阅读经历,倾囊相助,悉心引导学生走上阅读之路。书中既有对古典文学经典如《西厢记》《长生殿》《陶庵梦忆》的细腻解读,也有通过阅读引发的种种人生感悟。作者既是一位高校老师,也是一位母亲,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经典阅读推广,她的读书之道和人生之路,对喜爱阅读的人深有启发。
《明亮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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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作者:郎净 著
出版时间:2023年07月
本书作者郎净,1973年生人。华东师范大学文学硕士,文艺学博士;复旦大学中国史博士后。上海体育学院副教授、硕导。上海市写作协会理事,杭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研究领域为:近代体育史、明清江南社会史、明清诗学等等。出版书籍《近代体育在上海(1840-1937)》《董永故事的展演及其文化结构》《董永传说》《万物皆相见——跟着妈妈学诗歌》《晚清新政时期学校体育研究——以学制和教科书为考察对象》、散文集《行至云起时》等。
心中始终有那一杯酒在
胡晓明
郎净是陈文华老师的学生。一九九六年,陈老师被系里选派到韩国去教书三年,这一年,也是我和陈老师评上副教授以后,第一次正式招研究生。正如郎净的书中所说到,面试时,我问有什么爱好,她说唱越剧,我说那就唱一段吧。记得她唱得没有表演味,云淡风轻的,但听得出完全是童子功,而且完全是从内心里发出来的一种喜好。当时就觉得是可教之材。那些年,喜欢文学的大学毕业生似乎真的不多。我这种面试方法,是考察学生的文学根性,放在今天有录像机监控场面的硕士生面试,也是正当的。至于我有没有像郎净书中所说到的,对陈文华老师说,恭喜你招到了一名好学生——这句话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当时说了这句话,现值得自喜,表明我看学生还是有点眼力的。因为从这本书中,读者可以看得出来,郎净是一个罕见的文学性情中人。
这本书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已发表或尚在抽屉里的读书心得、中外书评或文学评论,比较而言,是客观知识性较强的文字。尽管在这个部分里面,她的这些文字,也没有一般学术论文的八股味,而更多是她自己性情的挥洒。或许我更看重这本书的上半部分,这一部分文字,记录了她从五岁的文学梦,直到今天成为一个文学教授的全部心路历程,几乎相当于一种自传体的散文小集。我在阅读的过程中,一再感到十分惊讶的是:郎净还是那个唱越剧的文学青年,根本没有变化。如果再说得夸张点,甚至还依然有那个五岁时恋《红楼梦》的童真小孩子的影子在晃动。自从那年我受陈老师之托忝为郎净的导师,为他们开讲“《柳如是别传》”研究生课程,直到今天,时代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郎净居然仍是那么一个干干净净的文学性情,活得简单、纯粹、“疏离”于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这一份简单与纯粹,确是当今很稀有的特质。当然,如果了解了这些年她的全部生活,了解了这本书里面谈诗、说文、品戏,云淡风轻文字背后的东西,更了解这本书里《满天风雨下西楼》文字背后没有写出来的言外之意,那么,我们绝不可能把郎净看成一个书斋里的资深文青,或一个古井无波的读书种子,或一个风花雪月的中文教师,她其实是真正担荷了人生沉重的重担,尝到了生命中最厚重的意味,却依然能够葆有这样一种纯净、简单、明亮、温暖的文学性情,我觉得这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对的,这也正是一种真正的中文人品质。
尽管,郎净绝不喜欢被贴任何标签,甚至有意识排斥各种理论套套,但毕竟是我的学生之一,我愿意借着为她的散文集作序的机会,再讲我们共同分享的诗学理念。这些年来,我一直提倡并践行一种“心灵诗学”,至少有如下内容:第一,不止是文献学,而且是能真正贴入自家生命深处,倾听内心真实声音的诗学;第二,不止是自我表现,而且是人间有情、心灵与心灵相通、生命与生命照面的诗学;第三,不止是研究学问,而且是能感之与兼能写之的诗学;第四,不止是以古为古,而且是今古相接的诗学;第五,不止是唐型诗歌,更是唐宋兼修的诗学;第六,不止是普世的时间的,而且是人地相连的诗学;第七,不止是美感心理,而且是语言优位的诗学;第八,不止是悲或者欣,更是转悲为健的诗学;第九,不止是文艺与美学,更是考据、义理与辞章融合的诗学;第十,尤其重要的是,不止于诗学本身,更是心灵文化对时代实用主义、功利主义、虚无主义等占主流地位的潮流的对抗。从这本文集中,我们可以看出,郎净不一定也不可能在所有的方面都做得很好,但她确实在某些方面,有过人的表现与切近的亲证。
我不可能在这篇序中,全面详述这个理念。以郎净为例,如果说,作为一大有情生命,心灵与心灵相通、生命与生命照面,是诗在世间的感发力最美的体现,郎净做得最成功的,就是将她任教的上海体育学院的学生,教成热爱中国文化,尤其是爱诗词爱古琴爱昆曲的人。在我的刻板印象中,体育学院的学生,不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至少也不会跟诗词歌赋尤其是昆曲联系在一起,然而在郎老师的引导下,他们发自内心地喜爱诗词、冒雨看昆曲、组织参加讲座、热心制作小视频,有人甚至写书出文集,有人考上中文专业硕士研究生。郎老师通过中国戏曲史等课程,让她的学生走入中国文学美的天地,将她自己对古典文学的爱,化而为春天里满树的桃李,也让她在春风化雨的过程中,心灵与心灵相润泽,意念与意念相感通。正如她写的一个戏曲之夜:
我带2008级的孩子们看昆曲。当时他们还是大一的新生,看的第一场戏就是重量级的《邯郸梦》……我站在逸夫舞台门口等他们,他们一个个来了,很新鲜很兴奋的模样。好几个学生手拿玫瑰花,过来送给我;还有一个学生,送给我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苹果。这是我第一次带学生看戏收到礼物。当时真的有一种初恋的感觉——是啊,毋庸讳言,我就是爱上了我的学生们。就这样,我拿着花和苹果,站在门口,和每一个进来的学生打招呼……
由心灵与心灵相感通,延伸到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有心灵化的内容。而心灵化的内容,也是直触灵魂、纯直无曲的真实本然。因而,郎净她不喜欢当今热门的曲目如《广陵散》《流水》,“听上去非常热闹,看起来也好,滚拂拨剌,让人眼花缭乱。这样的比赛,似乎成为展示古琴高难度指法的比赛。只有一名选手,弹了《渔樵问答》,让人能够聆听古琴的安静。另外,《离骚》一曲,也非常打动人心。但是,可能这些曲目相对来说,技巧较为简单,所以得分好像也不是很高。……有的时候,太娴熟太挥洒自如了,反而有一些缺失,让人关注不到内在的神韵。记得听老八张的碟,当年的老古琴家并非如此完美,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凝滞或者质朴,但是感觉听到的直接是灵魂,是一种真正的理解。……而现在我们弹奏《流水》,有时感觉那水流得妖冶非常,几乎是违背自然规律的;那里面有太多刻意的东西,太多得意的东西,不是无我之境、自然之境,而是有我之境,甚至是唯我无他之境。我想,张岱之‘由神以合道’,‘清泉磐石……涧响松风,三者皆自然之声,正须类聚’,这才是弹琴之正道。”
再举一个例子,郎净的气质里,几乎可以用一个“古”字来品题。她五岁听越剧《红楼梦》,一开始只是喜欢那些旋律,随着阅历的增加与时光的流逝,唱词变得特别刻骨铭心,她写道:
终于明白,喜欢越剧,是因为越剧已经生长在自己的生命里面。喜欢越剧,其实不是为了那些情节,竟然还是为了某种唯美的、至情的、纯粹的理想。虽然自己达不到,但依旧吐丝不辍,微弱亦好、缠绕亦好、虚幻亦好、永生烦恼亦好,既然一切已经如茧如弦如酒,就让它们日生夜长,即弹即逝、随吟随斟,就让那些音乐、那些语句,打动我一生。最后,一切透明的茧、透明的弦、透明的酒,都如同透明的生命一般,晶莹剔透,却了无踪迹……
多年前,我记得有几次在秋天或初春的丽娃河校园里偶遇郎净:穿着红花的旧式棉袄,或绿色长裤,宛如古装戏里出来的旦角,一副怔忡或自喜的神情。本书中她写道:“小学之前她借住在外婆那里,游荡在运河边的小镇之上。在那些百年老宅子里面穿行,却并不知道小镇有多美,直到长大后小镇被拆得荡然无存,才无限惆怅地追忆自己的身影,去遥想满天风雨之时,运河水面开阔、桥影摇曳。那些从古到今的无数过客,都曾或撑伞或拄杖或一叶轻舟,穿行在风雨之中。”在杭州读大学时,“心头只是一曲《白蛇传》:‘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如染,不堪回首忆旧游。’只要前奏响起,就有惊心动魄或失魂落魄的感觉”,——穿越于历史,与古人心神相往来,活在自己美好的影子里,正是她的一幅自我画像。
然而不要以为她只是不识愁滋味的无病呻吟,她对一句诗的体会,反复沉淀了自家真实而深切的生活感受,譬如对“满天风雨下西楼”解读,令人震动。有时候浓缩了九转灵砂炼丹般的修行体验,如王维的《渭城曲》,是从她与女儿共同学习与表演《阳关三叠》的经历中得出:
灯光渐渐亮起,四十个孩子身着白色的汉服,很安静地站在舞台上,淡淡哀伤的前奏响起。多多和其他三个小领唱分别站在主唱演员的身边伴唱。多多站在那边,她原本就瘦,穿上汉服以后,显得非常清雅。看不出她有紧张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庄重地融入整首旋律之中,好像她原本就属于这种旋律似的。而四十个孩子的声音是如此简单朴素,里面没有装饰,没有训练的痕迹,没有任何复杂的念头,只是一片童心,干净纯美。他们相对坐下行礼、饮酒、慢慢分开,而《阳关三叠》那熟悉的旋律回环萦绕,陪伴我那么多年的旋律!
看的时候、听的时候,我似乎进入冰雪世界一般,浑身是发冷的,而心是颤抖的、热的,那么多过往一一而来。人到中年,得到了、失去了;惆怅过、欢喜过;孤独的、温暖的,眼泪不由自主滑落、滑落……
而我知道,这首曲子还会不断响起,而故人,始终不曾远离,并且越来越多。无边柳色之中的,是无边的温暖或者热爱……
这已经完全不同于学院派里的诗学,而成为一种心灵诗学。现如今有几个教文学的人或文学圈子里的人,能够像她这样真诚地将自己变成文学的对象跌荡自喜地书写、真实地坦露自己的真性情?又有几个人像她这样活得认真、活得唯美、活得简单纯粹?我不禁想起牟宗三先生在《五十自述》当中所说到的“纯直无曲的生命”,以及想起牟先生在写《水浒传》的一篇文中,说过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李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老娘搬上山,如果搬得上山,李逵就不是李逵了!”因为在荆棘丛生、暗黑路滑的人生道路上,纯直无曲的生命,这样做真的太难了。
然而,不难,又如何对得起这只有一回的人生。我又想起唐君毅先生关于人生路滑、关于哀乐相生的提示。只有懂得了在艰难的人生路上,翻转回来,重新得到一种快乐与美,才是值得过的人生。因而,尽管在“日暮酒醒”“风雨西楼”的背后,仍然有一杯温暖的酒常在:
我们爱诗,就因为诗中的许多情感触动了自己,更何况还要响起旋律,让人简直欲罢不能。年轻的时候,我会觉得“无故人”是这首诗的重点,感到人生好孤单;而年纪渐长,才发现“故人”,才是这首诗的重点。每个人的行走都是长途越度关津,都是孤独的,然而心中始终有那一杯酒在,有曾经陪伴的人,天地之间的行走就变得温暖,变得有依托起来。西出阳关无故人,其实是一路有故人陪伴的。
感谢郎净对我的信任,也祝福她所倡导的“明亮的阅读”,有恒久的能量,更为阔大,行健致远。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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