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相遇孤独的布朗肖，还原真实的布朗肖——南京大学出版社社长金鑫荣曾说过，大学出版社的“初心”是精品学术的出版。南大社2010年一口气购买了布朗肖的十几本版权，有业界人士高度评价了这套书，称“这套书的出版，给人以了却一桩心愿的感觉，而且，随便翻出其中一本，都能让人有振聋发聩的体验。”

作为国内学术理论译介的重要承载体，南京大学出版社早早瞄准了国外名家名作，连续出版了一系列兼具知识性和思想性的优质丛书，主要包括“当代学术棱镜译丛”“学衡历史与记忆译丛”“世界著名思想家通信集译丛”“海德格尔研究译丛”“俄罗斯社会与文化译丛”“当代激进思想家译丛”以及近两年陆续推出的“布朗肖作品集”等。

随着厚达800多页的《无尽的谈话》的出版，南大社历时三年推出了13卷本“布朗肖作品集”。莫里斯·布朗肖的作品和思想影响了整个法国当代思想界，对法国许多大知识分子和大作家都影响深远，但其中文译著此前却是寥寥。此次，南大社推出的“布朗肖作品集”可谓是填补了很大的学术市场空白，让国内学者和读者得以进入这样一个晦涩思想家的内部，并透过他窥探法国当代的思想。

为什么是布朗肖？——2010年一口气购买了十几本版权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长金鑫荣曾说过，大学出版社的“初心”是精品学术的出版，“大学非大楼之谓也，乃大师之谓也；大学社非大码洋之谓也，乃大师之作之谓也。”对于外国文学的出版，大多数人常常被欧美主流文化所束缚，如何关注“冷门作者”的佳作出版，如何审视这种中心和边缘的不对等关系，对于编辑、出版企业而言都有着重大意义。

作为法国20世纪最重要的文学批评家和思想家之一，莫里斯·布朗肖是一种最奇特、最暧昧、最不可言说的存在，他独特地跨界于哲学、文学评论及政治理论的研究领域使其难以被定义和界限，他的理论晦涩抽象以至于难以被理解。他一生行事低调，中年后不接受采访与摄影，但作品和思想却影响了整个法国当代思想界，对法国许多大知识分子和大作家如乔治·巴塔耶、列维纳斯、萨特、罗兰·巴特、德里达都影响深远。可以说，布朗肖在这些人的文本中形成了一种“深渊般的回响”。

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国内读者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书。布朗肖的中文译著只有一本《文学空间》，中国学界对其思想、作品的研究也是少之又少。长期致力于译介西方思想学术著作的南京大学出版社较早地关注到了莫里斯·布朗肖”这位法国思想家，关注到了其重要性与中文译著数量并不对称的翻译出版现象，认为系统地翻译出版布朗肖的系列作品正当其时。因此，从2010年开始，南大社一口气购买了布朗肖十几部作品的版权，包括小说、文论。然而，布朗肖作品翻译和译者物色、遴选的难度比想象的要大，出版进度缓慢。

直到2014年，南京大学出版社开始出版布朗肖的作品，并陆续推出了小说《黑暗托马》《死刑判决》《最后之人》《在适当时刻》《那没有伴着我的一个》《等待，遗忘》《亚米拿达》《至高者》，及其文论《从卡夫卡到卡夫卡》《来自别处的声音》《未来之书》《灾异的书写》和《无尽的谈话》，基本上囊括了布朗肖最重要的小说和文学评论作品，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学者和读者关注布朗肖的文学和思想。

有业界人士高度评价了这套书，称“这套书的出版，给人以了却一桩心愿的感觉，而且，随便翻出其中一本，都能让人有振聋发聩的体验。”南京大学哲学系的蓝江教授也表示，透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尝试去还原一个真实的布朗肖，从来没有一个作家像他如此低调，也从来没有一个作家能够像他这么认真而严肃地对待哲学，更没有一个作家可以像他那样在同时代的思想家那里获得如此的尊重。

谁在翻译布朗肖？——众多青年学者与布朗肖的相遇

对于国内出版而言，各个文学强国仍有许多值得挖掘的蓝海市场，需要译者和编辑进一步的精细化整理出版。布朗肖虽有其迷人之处，“他以哲学的洞察力进入文学，但又以文学来对哲学进行解构，因而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空间”。然而，布朗肖的晦涩、不断的自我消解、文本实验、虚无……或者更通俗地说，其“翻译难、读不懂”也是出了名地令人望而却步。那么，布朗肖的作品是谁在翻译？

“布朗肖作品集”的项目负责人、南大社编辑沈卫娟介绍说，“布朗肖作品集”的译者大概有三种。第一种是直接使用台湾译者已出版的译本，比如布朗肖的第一部“虚构作品”《黑暗托马》，此前就已经有中文繁体字译本，译者是台湾的林长杰。这个译本在豆瓣的读者评分很高，所在的行人出版社也是口碑很好的出版社。《黑暗托马》的英、德文译者都不讳言其翻译甚至阅读的困难性，经过综合考量，南大社决定采用林长杰的译文。

第二种是研究布朗肖的青年学者。在遴选译者方面，南大社坚持两个基本原则：一是法语理解能力强，中文表达能力强；二是优先选择喜爱布朗肖、研究布朗肖的青年学者。在广泛接受专家学者的推荐后，出版社先将书目发给了各个译者，请他们试译，再由法语编辑或法语系教师严格审阅试译稿，最终优中选优确定译者名单。”

“虽然目前从事翻译工作的人不少，但是高校的外语系依旧是高水平翻译人才，尤其是学术书翻译人才的重镇。比如，《死刑判决》的译者汪海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教师，曾留学法国，布朗肖也是他持续关注的研究对象；中国人民大学哲学专业博士生尉光吉，一直关注法国的思想家、哲学家，曾自觉地翻译了很多法国思想家的文章，贴在豆瓣，与读者分享。他最终以厚达870多页的译本呈现出了《无尽的谈话》；南大法语系教授推荐的法语系博士生吴博，他的博士论文选题就是围绕布朗肖展开的，所以出版社请他翻译了《在适当时刻》。”

第三种是年轻、受过系统的翻译训练，特别优秀的法语系学生。南京大学出版社给了很多年轻的译者机会，在已出版的13部中文版布朗肖作品中，有8部作品的译者出自南京大学法语系。骜龙翻译了《等待，遗忘》，赵苓岑翻译了《未来之书》，郁梦非翻译了《亚米拿达》，胡蝶翻译了《那没有伴着我的一个》……他们有扎实而专业的法语功底，有新锐的学术视角，有阅读或研究布朗肖的学术兴趣，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术勇气。正如豆瓣用户在评价《未来之书》译文时引用的余光中先生的话一样，“真有灵感的译文，像投胎重生的灵魂一般，令人觉得是一种再创造”。

什么样的读者会阅读布朗肖？——让“小众学术”走向“大众视野”

对于做学问者和写作者来讲，布朗肖是一把神秘而高贵的尺子，而南京大学出版社希望这把尺子的辐射范围能够尽可能扩大。“虽然面向的群体偏向于青年学者，但在宣传方面希望能被更多的大众读者认识和接受。”

布朗肖思想作品中惯有的主题和意象是黑暗、死亡、文学、孤独、相遇、错失、重逢、静谧、白昼、夜晚等等，他对小说中的时间、空间、叙述结构也有独特的理解和表现，阅读起来人们会感到既艰深难懂又充满致命的吸引。“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目标群体才聚焦到了对法国思想界有广泛兴趣和深度思考的专业人员，他们可能在研究萨特、福柯、列维纳斯，进而会追溯并探究对其产生深刻影响的布朗肖。”

沈卫娟认为，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大学生热衷于关注偏学术、偏理论的作品，尤其是对欧美激进思想家有很强烈的关注度。学术思想类的系列作品的翻译出版热度有高涨的趋势。出版社也通过微信、微博等自媒体和线下活动进行宣传推广，试图使这些“小众学术”走向“大众视野”。

“实际上，我们在挑选译者的时候就也会考虑到译者的影响力，这更有助于译著的宣传。比如说尉光吉，网名白轻（lightwhite），他在青年读者中间就比较有影响力。图书出版后，策划有针对性的线下活动，比如和青年学术团体“泼先生”联合策划举办一系列的线下读书、沙龙活动。与这些关注法国激进思想家的人共同策划推进，旨在通过联合青年学术团体的平台和力量，扩大宣传，让更多的读者关注这套丛书。社科报、凤凰读书、澎湃新闻等媒体都积极参与了活动的报道和传播。今年我们将继续和精英的学术团体合作，看能否探讨一些其他的发展空间。”

南大社的宣传负责人戚宛珺则从译文角度阐释了这套书对读者的吸引力，“相比台湾译者学术性比较强的翻译基调，我们这些青年译者翻译出来的语句，最大程度减少了艰深感和晦涩感，在加入自身思考的基础上多了几分平实，甚至有些像诗一样的语言，读起来非常顺畅。”

向刚接触布朗肖的读者推荐读什么？——《死刑判决》《未来之书》

布朗肖作品集里有《从卡夫卡到卡夫卡》《未来之书》这样的文学批评，也有《死刑判决》《黑暗托马》这样的小说与叙事作品，开始阅读布朗肖作品的读者应该读那本呢？

戚宛珺向读者推荐了《死刑判决》，她介绍说，要了解布朗肖，第一本书可以读《死刑判决》，它有可辨的情节线索，有主要人物，甚至非常奢侈地，还有具体的历史背景与地理环境：“二战”开始前后，法国巴黎。更诱人的是，它有一个自传体框架，包含着一个爱情故事、悬疑故事、神秘故事，或许也可以说是一个带有哥特气息的恐怖故事。事实上，在布朗肖的所有小说与叙事作品中，《死刑判决》或许是迄今吸引到最多评论与研究的一部。

在沈卫娟看来，布朗肖的小说语言并不复杂，反而是被誉为小说语言非常清晰明澈的作家，他的单个句子都能看懂，句群看不懂，这是因为他要表达的东西既有文学性，更有哲学性。

对于布朗肖文论类图书的选择，沈卫娟推荐了《未来之书》。《未来之书》足以成为打开布朗肖创作“幽暗地宫”华彩瑰宝的密钥。这部文学评论集不算厚，可以说，它表达了布朗肖对文学观念、文学创作系列问题的看法。在书中布朗肖以一种充满激情和焦虑的学识向我们谈论了普鲁斯特、阿尔托、布洛赫、穆齐尔、亨利·詹姆斯、萨缪尔·贝克特、马拉美以及其他一些作家，甚至是将来某一天的最后一位作家，读者可以通过这本书了解法国后现代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