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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11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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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本文摘自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朱元璋传》一书,该书由著名明史学家陈梧桐所著。本书讲述了朱元璋从贫苦农民出身的小行童到明朝开国皇帝的传奇经历。在位31年的帝王生涯里,朱元璋是杰出的政治家与军事家,还是嗜权如命的“权力野兽”?本书为你一一解答。
《朱元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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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
作者:陈梧桐 著
出版时间:2017年03月
书摘 | 帝王诗人朱元璋
朱元璋小时候上过几个月私塾,但因家贫而辍学,只得去给地主放牧牛羊。后来父母双亡,入於皇寺当了小行童,寻又流浪淮西。淮西的游历,使他的眼界大开,重返寺院后,“始知立志勤学”,有空就跟几个老和尚学习佛经,或者翻翻庙里的几本杂书。参加起义后,李善长、冯国用、陶安、夏煜、朱升、宋濂、刘基等文人儒士前来投奔,他们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帮朱元璋分析形势,出谋划策,使他进一步领悟到读书的重要性,原来中国传统文化和古人治国平天下的计策及经验教训都写在书本上,不读书就无法吸收借鉴。于是他更加发奋学习,“时乃寻儒问道”,“日攻询访,博采志人”(《明太祖集》卷一五,《资世通训序》)。每到一处,就设法招揽儒士,留置幕府,朝夕相处,讲经论史。同时,“命有司访求古今书籍,藏之秘府”(《明太祖实录》卷二〇),每天早起晚睡,挤时间阅读。登基后,还特在南京奉天门东边设文渊阁,“尽贮古今载籍,置大学士员,而凡翰林之臣皆集焉”,处理完公务,便抽空前去,“命诸儒进经史,躬自批阅,终日忘倦”(黄瑜:《双槐岁钞》卷四,《文渊阁铭》)。由于长期的不懈努力,他的文化水平迅速提高,不仅具有独立的阅读欣赏能力,还能摆弄翰墨,为文作诗。
随着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朱元璋经常亲自动笔,起草诏令文告或其他文章。他才思敏捷,一口气便可拟就一篇文稿。篇幅较大的著述,几天工夫也可完稿。洪武七年十二月,他在政务繁忙之际,抽空撰写《御注道德经》,从初三开笔,到十三日杀青定稿,前后仅用了十天时间。有时因公务繁忙,有些文告便自己口授,令文臣代为笔录。宋濂曾描述他代朱元璋笔录文告的情景说:“(皇上)使濂受辞榻下,不待凝注,沛然若长江大河,一泻而千里。”(《国榷》卷五)
朱元璋主张文章应该写得“明白显易,通道术,达时务,无取浮薄”(《明史》卷一三六,《詹同传》)。他自己起草的诏敕告示,全都使用通俗的口语,朴野自如,明白晓畅。当然,由于时间较紧,下笔千言而不事雕琢,再加上是自学成才而未经过系统的训练,他的一些文章难免会出现错别字或半通不通的句子,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除了语体文,朱元璋也能撰写骈体文。如徐达初封信国公,他亲作诰文赐之:“从予起兵于濠上,先存捧日之心。来兹定鼎于江南,遂作擎天之柱。”文末又说:“太公韬略,当弘一统之规。邓禹功名,特立(列)诸侯之上。”俨然是个四六作家。
朱元璋还能作诗词歌赋。现在所见他的早期诗作有二首,其一为描写他流浪淮西在野地露宿的《野卧》:
天为罗帐地为毡,日月星辰伴我眠。
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龙兴慈记》)
其二为脱胎于黄巢《菊花》诗的《咏菊花》: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明太祖集》卷二〇)
这两首诗作都充满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敢于冲决元朝统治罗网的狂放之气,但显得过于直白、浅露。后来,通过与一些文人学士的不断切磋,加上文化水平的提高,他的诗作技巧大有长进。有时诗兴大发,思如泉涌,立马成章。有一天,在深夜二更之时,和僧人文康的《托钵歌》,令两个小太监跪在跟前捧着文康的诗稿,他“且读且和,运笔如飞,食顷章成”(《国榷》卷五)。为了写诗,他手头备有一部元末阴氏编纂的《韵府》,随时检阅。后“以旧韵出江左,多失正”,又命乐韶凤等参考中原正音订正,编纂了一部新的韵书,名曰《洪武正韵》,便于人们查阅。保存在《明太祖集》的一百几十首诗歌,除《咏菊花》外,都为渡江之后的诗作。这些诗作不仅保存了先前那种粗犷豪爽的气概,而且用韶贴切自然,技巧也更加纯熟。如《赐都督佥事杨文广征南》一诗: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悬秋水吕虔刀。
雷鸣甲胄乾坤静,风动旌旗日月高。
世上麒麟真有种,穴中蝼蚁竟何逃?
大标铜柱归来日,庭院春深听伯劳。
(《明太祖集》卷二〇)
诗中的“腰悬秋水吕虔刀”用的是杜甫“前年苏武节,左将吕虔刀”之典,而“大标铜柱归来日”则是借用《后汉书》所记马援征交阯竖立铜柱以标汉界的典故,使诗作透出雄豪的气象,加以音律和畅,酷似盛唐诗歌的格调。
除了诗作,《明太祖集》还收录了他的多首赋和乐歌。此外,一些野史笔记还录载了他写的楚辞。如黄瑜的《双槐岁钞》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洪武八年八月初七,朱元璋览川流之不息,作《秋水赋》以抒怀。赋成,召翰林院官等大臣观览,让他们也各写一篇,并逐一加以品评。然后在江边月下备酒一席,宴请这些儒臣。宋濂说自己不胜酒力,未肯深酌。朱元璋强灌他三盅,宋濂顿时脸红耳赤,精神飘忽,若行浮云之上。朱元璋笑着对他说:“卿宜自述一诗,朕亦为卿赋醉歌。”两个奉御捧进黄绫案,朱元璋拿起毛笔,挥翰如飞,即刻草就《楚辞》一章,曰:
西风飒飒兮金张,特会儒臣兮举觞。
目苍柳兮袅娜,阅澄江兮水洋洋。
为斯悦而再酌,弄清波兮永光,
玉海盈而馨透,泛琼斝兮银浆。
宋生微饮兮早醉,忽周旋兮步骤跄跄。
美秋景兮共乐,但有益于彼兮何伤!
醉意蒙眬的宋濂勉强提笔,歪歪斜斜地缀成五韵。朱元璋命翰林院编修朱右重抄一遍,对宋濂说:“卿藏之以示子孙,非惟见朕宠爱卿,亦可见一时君臣道合共乐太平之盛也。”(《双槐岁钞》卷一,《醉学士诗歌》)
台北故宫博物院编纂出版的《故宫书画录》卷七《明太祖御笔》,收录该院所藏的朱元璋手稿77幅73篇,大多为朱笔谕旨,间有用墨笔书写的。其中第二十五幅至二十八幅是朱元璋亲笔写的三首诗,都是描写寺僧生活的作品。第二十八幅抄录了一首诗作的初稿和修改稿。初稿为:“野人朝阳缝破纳(按:应为‘衲’),夜月吟风景自纳。山深树密未见人,浩气九天光周匝。山人终岁栖岩谷,石径苔深坐茅屋。身形似鹤槁灰如,心地一同渊水绿。”修改稿第一至第六句不动,第七、八句改为:“去来绝迹亦何宗,心地长同渊水绿。”诗风虽然质朴,却写出了寺僧稳居山林、心如止水的生活状态,强过清高宗弘历那些无病呻吟的诗作。在历代的帝王诗人中,完全有资格列为二流。
由于喜欢写诗,朱元璋对由诗歌形式演变而来的对联也十分喜爱。龙凤六年(1360年)正月初一,他曾亲书“六龙时遇千官觐,五虎功成上将封”,悬挂在自己的府门之上(《明兴野记》卷上)。吴元年(1367年),他与陶安论学术,曾亲制对联相赠,书曰:“国朝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明史》卷一三六,《陶安传》)他还送过徐达两副对联,一副是前面提到过的从徐达初封信国公时他所赐诰文中摘出的句子,另一副是:“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周晖:《金陵琐事》)定都南京后,朱元璋还在除夕之前传旨公卿士庶,要求各家门前都要悬挂一副春联。命令下达后,他兴致勃勃地微服出观,发现有户人家门上未挂春联,上前打听,知是阉猪之户,尚未请人书写。他顿时诗兴大发,亲自提笔为之书写了一副对联,曰:“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陈尚古:《簪云楼杂说·对联》)传说朱元璋有一天微服出行,跟着一个国子监生进了酒店,两人在一神案两旁坐下对饮。朱元璋问他是哪里人,国子监生说是重庆府人。朱元璋便出了“千里为重,重水重山重庆府”的上联,让他对下联。国子监生脱口就对出了下联:“一人成大,大邦大国大明君。”朱元璋暗自高兴,又捡起神案下的一块小木头,让他赋诗“以喻己意”。国子监生不假思索,即刻吟出一首:“寸木元从斧削成,每于低处立功名。他时若得台端用,要与人间治不平。”(《翦胜野闻》)朱元璋听罢大喜,付了酒钱,相别而去。第二天,朱元璋即在宫中召见这个国子监生,任命他为按察使,以满足他的“台端用”“治不平”的愿望。现今春节时贴春联的习俗,就始于朱元璋的提倡。
附作者简介:
陈梧桐,著名明史学家。1935年11月出生于福建安溪。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985工程”特聘教授、中央民族大学教授,中国明史学会顾问、朱元璋研究会顾问。出版有《朱元璋研究》、《洪武皇帝大传》(获北京市第三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洪武大帝朱元璋传》、《自从出了朱皇帝》、《晚明悲歌:大明王朝灭亡之谜》、《黄河传》(第一作者,获第十三届中国图书奖)、《明史十讲》(第一作者)、《中国军事通史•西汉军事史》(第一作者)、《中国文化通史•明代卷》(第一主编)、《中国文化杂说•民族文化卷》(第一主编)等多部著作。参编、主编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学历史教科书多部。1992年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本文编辑 斯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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