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家风家训：王立群智解成语6》秉承了之前智解成语系列的风格，以成语为切入点，钩沉历史典故，讲述历史故事，阐释历史规律。本书以家风家训为主题，从家风的定义，夫妻、父子、兄弟、朋友之间相处之道、我国古代家庭的经典家风内容等方面展开讲述，涉及齐家治国、耳濡目染、康庄大道等一百余个成语。作者王立群是河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史记》研究会顾问，中国《文选》学会副会长。本文节选自《家风家训：王立群智解成语6》一书，已由大象出版社近期出版。

《论语》一书之首便提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荀子》首篇便是《劝学》篇，历代典籍中提倡学习的比比皆是。从先秦时期起，大多数人慢慢形成了一种共识，那便是无论对于个人成长、家族发展还是国家建设来说，学习都是极为重要的。

南朝梁简文帝萧纲对于学习的重要性有着极为明确的认识，他在写给儿子的诫子书中说：“汝年时尚幼，所阙者学。可久可大，其唯学欤。”意思是说，你现在年纪尚幼，最为缺少的便是学习。世间可以长久存在、可以博大无边的，只有学习一项。萧纲将学习提到“可久可大”的高度，这是从时间、空间两个方面来论说学习之重要性。

萧纲家族是一个重视学习的家族，他的哥哥萧统酷爱读书学习，且记忆力超群，读书时数行并下，过目不忘，据说五岁时就读遍儒家五经。后来招纳才学之士，讨论文籍，当时他的宫殿中光书籍就有三万卷。萧纲的弟弟梁元帝萧绎，自幼聪颖，喜好学习，博览群书，文才、辩才堪称一绝，为世人所称颂（既长好学，博综群书，下笔成章，出言为论，才辩敏速，冠绝一时。《梁书》卷五《元帝本纪》），宫中藏书十四万卷。萧绎喜好学习，有一例可以为证。萧绎十二岁的时候曾身患疥疮，手不能握拳，膝盖不能弯曲，只好在闲斋中挂上葛布帷帐以避开苍蝇独坐，不时喝上几口甜酒，减轻一下身上的疼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在读史书，一天读二十卷。没有老师教授，有时不认识某个字，有时则不理解某句话的意思，他就反复去读，仔细揣摩，从来没有感到厌倦（昔在会稽，年始十二，便已好学。时又患疥，手不得拳，膝不得屈。闲斋张葛帏避蝇独坐，银瓯贮山阴甜酒，时复进之，以自宽痛。率意自读史书，一日二十卷，既未师受，或不识一字，或不解一语，要自重之，不知厌倦。《颜氏家训·勉学第八》）。《颜氏家训》对此故事有所记载，而且是梁元帝亲自告诉颜之推的。颜之推对此感触很深，他认为萧绎当时有着帝王之子的尊贵身份，在孩童闲逸之时尚能如此用功学习，又何况那些普通人呢？ 与此照应，《颜氏家训·勉学第八》开篇亦言：“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可见，在颜之推看来，上至国君，下至百姓，都需要不断学习、勤奋学习。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写过一首《赠外孙》：

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

年小从他爱梨栗，长成须读五车书。

此诗阐明了王安石的教育理念。王安石对于活泼可爱的外孙极为喜爱，将其比作南山上新生的小凤凰，眉清目秀比画上还好看。此一比喻可见王安石对外孙期望很高，有“望子成龙”之意。王安石认为，在年幼之时要让他“自由飞翔”，随性发展，充分享受快乐的童年，而在其稍微长大些时就必须让他博览群书，增长才干。五车，形容书籍之多，出自《庄子·天下》：“惠施多方，其书五车。”成语“学富五车”即由此而来，形容学识渊博。王安石的教育理念，符合儿童的心理与发展规律，让孩子既能在欢乐中成长，又能从知识的海洋中撷取成长必需的智慧。在他看来，读书学习是人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环节。

当然，世间之人还有一种观点，即读书无用，不读书一样可以成功。汉高祖刘邦曾经是“读书无用论”的坚定支持者，他骂读书人为“竖儒”，拿儒生的帽子当尿盆（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史记》卷九十七《郦生陆贾列传》），这些近乎侮辱性的言行，便是对儒生动不动拿《诗》《书》之事说理的反对。刘邦之所以如此，就在于他不爱学习，不懂得那么多的《诗》《书》之事，儒生的话对他来说既听不懂，又听着烦躁。刘邦年轻时，正赶上秦始皇焚书坑儒，禁止求学，这对于本来就认为读书无用且不爱读书的刘邦来说是天大的福气，不读书，不学习，还有这么正当的理由，他几乎要叩谢神灵了。

但是，在登基为帝之后，刘邦深切地体会到读书学习的重要，知道原来《诗》《书》之中有那么多治国理念可以参考，有那么多治国错误需要避免；知道治理天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马上可以得天下，但是却不可以马上治天下。所以他开始学习古书，让人给他讲解著述人的意思。到这时，刘邦再回想自己当初骂儒生、轻视学习的行为，感觉自己是何等无知，何等愚昧（吾遭乱世，当秦禁学，自喜，谓读书无益。洎践阼以来，时方省书，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严可均《全汉文》卷一《手敕太子文》）！

刘邦对于学习的态度从“读书无用论”转向“读书有用论”，是功利性的，是在治理国家的现实需要中转变的，他的这种转变是对“读书无用论”的强有力抨击。刘邦在病重之时，写了《手敕太子文》，现身说法，以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诫太子刘盈勤奋学习。刘邦对于自己不光彩的过去毫不掩饰，直言自己当初浅陋无知，文词写得不太工整，但还算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刘邦审视太子刘盈，发现刘盈的文字功夫还不如他，这在他看来显然是很不够的。所以便督促刘盈勤学苦练，一定要自己写奏议，而不要让别人代笔（吾生不学书，但读书问字而遂知耳，以此故不大工，然亦足自辞解。今视汝书，犹不如吾。汝可勤学习，每上疏宜自书，勿使人也。严可均《全汉文》卷一《手敕太子文》）。刘邦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这种教育本身就是对读书学习的重视。后来，刘盈登基为惠帝，废除秦朝以来的“挟书律”，促进了文化的发展与活跃，这便是刘邦重视学习教育的成果体现。

——本文节选自王立群著《家风家训：王立群智解成语6》，大象出版社2017年版

（本文编辑 斯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