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实体书店的接连关闭停业,让业界人士不禁惊叹:“这不是实体书店寒冬,似乎是冰河纪的到来。”
2010年以来,日益激烈的竞争让实体书店的生存环境渐趋恶化。据统计,在过去10年里,有将近五成的民营书店倒闭,而此趋势还在加剧,有些著名的连锁书店,同样逃脱不了洗牌离场的命运——
近一年来,经营6年之久的学而优书店广州暨南大学分店清仓停业。无独有偶,在广州购书中心经营16年之久的三联书店宣布结业,继五羊分店、环市东分店之后,广州第三家三联书店黯然离场。而广州以外,北京、上海等地一批耳熟能详的实体书店也相继步入经营困境,甚至走向倒闭,如上海季风书店、北京第三极书局、风入松书店等。
危 机
在很多实体书店经营者看来,高房租尤其网上书店的竞争,是导致各路实体书店纷纷败退的直接原因。
以三联书店广州购书中心店为例,这家店在购书中心3楼,面积380平方米,每平方米月租金为325元,如此算下来,一个月就要超过12万元。再加上店员工资,一个月光这两项支出,就要将近20万元。这还不算管理费和水电费。
这也就意味着,这家店一个月必须有七八十万元的营业额,才能持平。而网店则没有这样的租金压力。如今,即使是在暨南大学附近的商铺月租金也已经涨到每平方米250~400元,这让利润率极低的实体书店颇感难以为继。
广州学而优书店总经理陈定方告诉记者:“一些销售图书的网站上,有相当部分的图书,顾客能以7折甚至更低的价格买到手,并且送货上门。而一本图书,实体书店往往6.5折才能拿到手,即使8折销售,也可能会赔钱。”
实体书店步入困境的背后是日益激烈的竞争与恶化的经营环境。网上书店与电子书阅读器的双重冲击,以及高企的房屋租赁成本,业已成为压在实体书店身上的“三座大山”。
当面临越来越激烈的竞争时,实体书店也推出过打折或送货上门服务。但这种销售模式在带来销量的同时,又大大增加了成本,摊薄了利润。即使这样,价格往往仍无法低过已经成熟运营的网络书店。
一直在网上买书的公务员小林告诉记者:“网上购书对我来说还有一个便利在于,很多书籍尤其是社科类作品在实体书店通常上架的周期都不长,有些生僻的书目甚至在很多书店压根没有上架。有时候要通过实体书店找到一本自己需要的书通常要花很长的时间。但是网上购书不同,网上书店的数据库特别大,不受时效性和畅销性的制约,很多老书、生僻书都可以找到,支付方式也很便捷。”
凭借着方便、快捷、便宜的优势,近年来,网络书店正在以惊人的扩充速度吞噬着实体书店的市场份额。有数据表明,网络书店巨头之一的当当网,在运行的过程中曾经保持了年销售量增长100%的惊人速率。这种增长与扩张速率,是当今任何实体书店都无法企及的。
而在2010年,当当网继续发动微利甚至是亏损营销,并提出“首要工作是抢市场份额,而不是利润率”。去年,仅当当网一家就占据了全国图书市场15%的份额。网络书店正在日益攻陷传统书店的阵地。
事实上,这并不仅是本土书店遇到的“土问题”,全世界的实体书店经营者都感觉到了巨大的生存压力。美国第二大连锁书店运营商博德斯集团已经递交了破产保护申请,并将关闭总共642家店面中的三分之一,公司的1.95万名雇员中有大约6000人将失去工作。
无 奈
“什么商品,你不需要出钱,只要花点时间就可以使用?”深圳读书月组委会工作人员严富芝笑着说,“不用想你也猜得到答案,就是到书店蹭书。”
走进现今任意一家实体书店,你可以任意阅读所有书架上摆放的书。如果你有足够长的时间和耐心,甚至可以把你所需要的书从头到尾读完,再决定是否购买。
在严富芝看来:“其实现在的实体书店,不管你是否消费,谁都可以来挑书,谁都可以来这里看书。这其实又形成了一种悖论:一本作为商品的书,它的核心价值不在于印刷品的实体,而在于它的内容,但在一家实体书店中,你却可以在埋单之前浏览完它的全部内容。”
书店还成了读者评判一本书好坏的场所。广州一家书店的老板陈先生在店里不止一次发现,有人翻阅大量图书后,一一将书名抄写在纸上。他判断,这些人一定是回去后到网上买书。
“书店现在成什么样了?摆出来的书就是菜单,很多人在这里看菜单,却去网上订餐。”说到这事,陈先生有些愤愤不平。
在他的书店里,很多图书都被塑封。“没办法,这不能怪我们。”然而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种做法的尴尬,无奈地笑道:“可是,要是书都不让拆开来捧着看,那书店还有什么味道?”
中山大学附近的小古堂书店老板李金亮就表示:“书店要盈利光靠卖书是不够的,得有其他方式相辅相成互相支撑。因为我的书店有出售字画和古籍书,于是我便可以一边卖字画古籍,一边经营书店,万一书店亏空就可以从另一边补充。”
另外,新型阅读方式也将实体书店推到了岌岌可危的角落,在网上看书已经成为很大一部分年轻人的选择。
据深圳出版发行集团副总经理何春华介绍,2009年,中国数字出版产业总产值超799.4亿元,已经超过传统图书出版业产值。2010年,数字出版更是风生水起,去年11月深圳读书月第一次引入手机阅读,目前深圳的手机阅读活跃用户已经达到80多万,全国更是有2.77亿活跃用户。这还不包括在电脑客户端上进行阅读的3亿读者。“网络时代已经对人类的生活方式产生了极大影响。”何春华说。
如此一来,实体书店原本已经被网络书店分散的消费群又被新阅读分去了一部分。
深圳亚太传媒集团副总经理骆凌巍认为:“科技的发展是改变阅读习惯的最重要原因,液晶技术和电脑的微型化可以让你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用ipad、电子阅读器、手机等载体读电子书。甚至有时候开车的时候碰到塞车,我也会掏出手机看上一两章节的书。这算是阅读方式的便捷化进化吧。”
坚 守
面对着实体书店的沦陷,广州文津阁书店经理、出版人陈晓平并不悲观。在他看来,很多本地书店的进货都依赖于图书批发市场,“这种相同的渠道带来的后果就是图书品种的严重同质化”。
为了打造出书店的特色,陈晓平没少费神。大量新书是他亲自从北京、上海、天津、南京和杭州等地的出版社仓库里“淘”出来的。这些库存书都非常优质,只是因为发行渠道不畅才滞留仓库。另外一些旧书则来自私人藏书和单位图书馆的淘汰书。
同时,他还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了难以购买到的海外原版书的经营上,“国外图书大都价格很高,一般不会打折,没有国内这样近乎惨烈的竞争。”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实体书店确实在走下坡路,但这并不是实体书店的末日,人类已经有了飞机,但还是需要汽车的。”在陈定方看来,“书店不应该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场所,而应该是一个文化场所,更应该是一个有温度的文化场所。除了书本的交易,书店可以考虑如何创造更大的文化附加值。”
在打造“特色文化书店”的理念上,广州学而优书店先行一步。近10年来,书店在出售书本的同时,为读者群组织了大量的作品研讨会、学术沙龙与电影观赏会,通过这些活动向读者群进一步传输文化理念,也牢固打造了学而优书店的品牌与价值。
与此同时,结合实体书店的本质结构,打造提供休闲、餐饮条件的书吧,为读者创造更好的文化消费场所,是不少实体书店正在推行的经营策略。广州的博尔赫斯书店成功地捧红了其楼下的“是不是咖啡店”,在不少广州游记与攻略中,这家有着咖啡香味的书店甚至成为热门推介的必去之地。而如今在深圳,蛇口的逸书吧、福田的物质生活书吧正在为城市中的白领阶层所熟知,成功地由单纯的实体书消费场所,华丽转身为提供一种生活方式与文化体验方式的现代社交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