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一个女子,终是去了。
那样一个呐喊着“活着就是王道”,全力与死神赛跑的女子,那样一个以“凡是不能杀死你的,都会让你更强大”(尼采语)自励,不屈地与命运抗争的女子,那样一个总是满身活力、露齿大笑的女子,终是离开父母、丈夫与幼子,带着无限的眷恋,独自远行了。
得知于娟辞世的消息,我心情黯然了许久。虽然未曾谋面,可她的笑靥,她的文字却深深地在心中扎了根,仿佛她就是一个多年的老友。虽然知道对于一个已全身骨转移的晚期癌症病人来说,生的希望犹如中彩票,但还是祈望奇迹出现。奈何,天公不仁!
得知她的遗稿正式出版后,我第一时间上网订购。书中文章早已在她的博客上读过多遍了,但还是执意要买一本。无他,只为留作纪念。我想永远记住这个让人心痛也给人力量的女子。
于娟的遗作定名为《此生未完成》,由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封面用白色,散发着淡淡的哀伤与思念。内容主要取自于娟生前在博客上所写的抗癌日记,并按主题划分成6个部分:无畏施、病中记、写给我的宝贝、故乡、在挪威、身为女人,一共收录51篇文章。
“我们要用多大的代价,才能认清活着的意义”——书的封面上,这句朴实的话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于娟的生命语录让我们重新去追问生命的意义。
这是一本真正用生命写就的日记。于娟的一生就是一本未完成的书。
于娟的丈夫光头,一位上海交通大学的副教授,曾这样说道:“于娟属马,她的一生,是骏马奔腾不息的一生……她短暂的一生一路飞驰、精彩异常。”
是的,短暂而精彩。
博士,海归,复旦大学优秀青年教师,家中的独女,有一个同为大学教师的丈夫和一个1岁多的儿子。学业有成、爱情甜蜜、家庭幸福,她患病前的人生圆满而精彩。
2009年12月,于娟被确诊患乳腺癌;2011年4月19日,刚过完33岁生日不久的于娟撒手人寰。她患病后的人生不圆满却同样精彩。
因为她在体会了种种逼近极限的痛苦、悲伤、不甘、不舍等情绪后,用犀利而风趣的文笔,剖析自我、警示世人。在拼尽生命所有的能量,“我手写我心”,进行着“无畏施”(宗教语。布施有三:财施、法施、无畏施)。
于娟说,命比钱更重要,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她用生命记录下的文字后能够有所启发,更关心自己的身体,更了解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就足够了。
“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任何形式的加班(长期熬夜等于慢性自杀),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买房子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亲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
“名利权情,没有一样是不辛苦的,却没有一样可以带去。”“得了病我才知道,人应该把快乐建立在可持续的长久人生目标上,而不应该只是去看短暂的名利权情。”
这个时候,她是完全放下生死,放下名利权情,纯粹地去反思和写作。
这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更是个乐观坚强充满幽默感的女子。她的坚强让人难忘,她的乐观让人心痛,她的幽默让人心酸。
由于误诊与耽搁,于娟在正式入院时,癌症已扩散到肢体所有重要的骨头。全息CT片上,是一片漆黑,她自嘲成了一个“乌骨人”。当得知她还没用任何的止痛药物时,医生倒吸一口凉气:“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到了这种地步,差不多痛都能痛死的。”
在病中的15个月内,她做了14次化疗,忍受着那“万劫不复的痛”。她说:“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育子成才,但可以用今天的行动告诉自己的孩子:你的妈妈不是懦夫,所以你的人生里,遇到珍贵的人与关键的事,都要积极争取,可以失败,但是不能放弃。”
在文章中,她还客观地分析自己的病因,冷静地反思自己的人生,生动地描述病友们制作义乳碰到的尴尬事,她还和光头开玩笑讨论:“谁是我的下一任?”
诸多这样的经历与故事,都被她用轻松甚至调侃的语气表述出来,让人每读之,想发笑,可鼻头又会发酸。
其实,她也怕死,也怕痛,更有诸多不舍。担心年过六旬的双亲无人奉养,心疼膝下的幼子会从此“像根草”,还牵挂着科研课题——山东那片能源林。但她始终是坚强乐观的,是感恩的,是不放弃的。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世间的浮躁,常让我们忘记了生活的本质,于娟的这些文字不啻于一次心灵的洗礼。
在追悼会上,光头说:“这一刻,你是一只凤凰,在涅槃中得到永生。”我亦有同感。
于娟的文字,可以常读;于娟的精神,值得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