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小熊学校》在日本220万册，周边产品达3000余种。这本父母缺位的童书绘本，惹得大人也爱不释手。它被童趣编辑看中并几经波折，引入中国，著名译者彭懿在收到编辑发出的翻译邀请时，欣然作答： “没有档期也要有！我知道是你们的看家书，不会让你失望，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小熊学校》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让读者、编者、译者、出版者皆为之感染？

二零一五年初夏，结束半年的游玩，从姹紫嫣红的云南旅行回来，左右思考，决定重新上班干老本行，编儿童读物。查看一番，将简历投到了童趣。几轮面试结束，人事部通知入职。聂（政）总编希望我在童趣原有的板块之外，做一些尝试。

新组建编辑室，需要设定一个选题方向。查看童趣的产品结构，我注意到，在儿童绘本板块，《米菲绘本》《托马斯和朋友》《奇先生妙小姐》等，都是经典畅销品，但总体上与兄弟单位对比，童趣的绘本数量不多，似可以加强。带着这个想法，我在第一次选题会上，提出引进日本“小熊学校”系列绘本（以下简称“《小熊学校》”）、加强童趣绘本产品线出版力度的建议。在会上可以看得出来，大家都知道绘本是最热闹，但也是市场风险最大的门类，引进版数量狂飙突进，常销品种众多，地面店销路相对疲软——托东京的山本幽女士购得样书，选题会当天寄到，我不会日文，连蒙带猜、看图说话，加上几年前的记忆，在会上讲完第一本故事：小熊杰琪把哭鼻子的哥哥们哄好之后，自己感到特别委屈，“哇”的一声，也哭鼻子了，插画师还给了一个杰琪哭鼻子、涕泪滂沱的大特写。讲到这里，几位沉默半晌的老总和同事都说：“挺好，拿下。”

《小熊学校》在日本畅销220万册，周边产品达3000余种，法国引进以后也有不俗的销量。这一部连成年人都爱不释手的绘本，由日本知名绘本作家相原博之先生（Hiroyuki Aihara）与插画家足立奈实小姐（Nami Adachi）联手打造而成，改编动画片由NHK黄金档热播。故事内容主要描述十二只小熊的成长细节。故事里最出风头的是善良、聪颖、好奇心强，偶尔有点儿任性的杰琪。清新的插画，温馨的故事，幽默风趣的细节，为孩子提供情景式的情商培养全新方案。《小熊学校》融入了诸多日本早期教育的概念性话题，食育，美育，逆商，友商，共感（Empathy），专注力，性别平等，亲近自然，职业教育，等等——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则是这套畅销绘本最为强烈的教育诉求。

日本儿童文学研究者，将叙事性儿童文学作品，分出动物故事、玩具童话、历史小说、冒险小说、家庭小说、学校小说、职业小说、侦探小说等。《小熊学校》是典型的玩具童话，形象更贴近孩子的生活，孩子很容易进入故事中的童话王国、幻想世界。

给玩具演绎出荒诞不经的故事，想象各种各样的场景，正是孩子的精神游戏天性。父母大可不必担心孩子对着积木、小火车、玩具娃娃发呆，或者把它们拨弄得一片狼藉，就认为这是注意力不集中的表现，而故意打断他们。也许这个时候，小小的他们，正在进行天才的幻想。《小熊学校》正可以满足孩子疯狂而快乐的想象力。

佛教经典早就指出孩子的游戏天性，大可不必去阻拦；近现代儿童心理学对这个问题多有辩护。《大智度论?卷第九二》：“人有一子，喜在不净中戏，聚土为谷，以草木为鸟兽，而生爱著；人有夺者，瞋恚啼哭。其父知已，此子今虽爱著，此事易离耳，小大自休。何以故？此物非真故。”

《小熊学校》的故事耐人寻味，几乎每一册都有小小说式的戏剧性转折。我个人最喜欢《杰琪种西红柿》的故事，西红柿秧苗让狂风骤雨摧残倒地，小小的杰琪无比忧愁焦急，那是一个怎样的难眠之夜。可第二天醒来，风和日丽，西红柿直起身子，枝繁叶茂、生意盎然。蒙太奇镜头，幽默夸张地描绘出杰琪手足无措的惊慌。这本书的叙述，酷似小说的复调结构、多声部协奏，既有字面上的种植游戏故事，又是一则余味不已的成长教育寓言。

生活故事，校园故事，魔法故事，科幻故事——整套书的创作，有广度亦有深度。《杰琪的圣诞节》中，小小的杰琪，与“圣诞老人”奇遇，这位爷爷的孙女死去，杰琪同情、安慰他，陪他度过不寻常的圣诞节。物哀、伤逝，不到顶点的美，为低龄孩子讲述生命的缺口，也就是绘本的生命教育主题。同情心，日韩的一些教育专家，将它称为共感（Empathy），是儿童人际智能的首要心理素养。

整套绘本，处处体现出对小读者的尊重，连版权页的自我介绍，都这么别致：

图·足立奈实

出生于日本多治见市。毕业于小泉保育园。梦想是制作邮票。

作品有《小熊学校》系列、《弗兰妮和梅兰妮》系列、《小玲和小兰》系列、《小兔》系列以及《世界独一无二的蛋糕》。

文·相原博之

出生于日本仙台市。毕业于圣多米尼加学院幼儿园。梦想是坐宇宙飞船。作品有《小熊学校》系列、《笨笨小魔女妮可和妮基》系列、《生日这天真好》和《只有两个人的运动会》。

——内容得到大家的认可，选题通过，接下来是版权引进的谈判工作。但是，这个项目能否谈成，心里着实没底儿。

二零一零年初春，我去东京出差，在纪伊国屋书店，首次看到《小熊学校》，它与超级畅销绘本《小熊宝宝绘本》摆在一起，令我不禁多翻看了几眼。回来询问版代公司，请代为联络版权，纷纷敬谢不敏。这家出版社的图书，一直未开放简体中文版权。童书编辑圈儿内，不少人都知道这个情况，国内不乏名社大社，都试图联络版权，遭拒。我在二零一二年，以及二零一五年年初，都试图写信联络，遭拒。

来童趣上班后，我隐隐认为，也许可以找准对方诉求，再试试，很可能叩开这扇门。我的判断基于这些事实：时间到了二零一五年，十年来，儿童绘本在中国的市场热度非凡，需求剧增；引进自东瀛的绘本，畅销品不在少数；童趣有外资背景，每年的出版数据，都是由全球四大会计公司之一的某司审计；童趣的编辑、设计、印刷和发行环节，水准和实力都是可靠的。我以童趣编辑部的名义，给日方写了第一封信，邀请在北大读博的岳远坤先生翻译为日文，我说，您一定要以翻译村上春树作品的水准，来翻译这封信。他笑道：“你这封信写得有点儿生硬——好，好，我来翻译。”

岳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以前有过翻译出版合作。他曾经以翻译《德川家康》荣获日本野间翻译大奖，还翻译过村上春树的作品。

邮件发到权利方那儿，果然，迅速有了回复。答曰：“我们考虑考虑。” 

去年的整个夏天，工作时间几乎都在写邮件、回邮件当中度过。

小时候在山村度过童年，夏天纳凉，老爷爷讲故事，阿猫阿狗趴在一旁，屏气凝神、一动不动，讲到惊异之时、令人毛戴之处，葫芦架上的蜻蜓突然飞奔而出，窸窸窣窣冲向屋檐的电灯。我总疑心，它们也能听懂人的语言。儿时的理想之一，就是发明一种语言，让世界各地的人、动物都能通用。成年以后，才知道现代科技发达，但至今无法解决我童年时代的伟大构想。《旧约·创世纪》记载，原本“天下人都讲一样的语言，都有一样的口音”，人们想建造通天的巴别塔以避免洪水灾难重演，上帝认为此举挑战自己的誓言，来到人间，变乱人们的口音。需要协力建造的塔，因人们语言不通半途而废了。

语言不通，工作交流颇感费力，尤其甲方是追求细节的东方邻国。出版术语的翻译沟通，都是连蒙带猜辅以图示。这家出版社似乎从未与中国大陆有过版权合作，许多问题需要一一释疑，包括新书上市即打折销售的特殊国情。

写邮件、翻译邮件、回邮件，拨打越洋电话。我们打算采用甲方案的开本尺寸、用纸品种克重、装订方式，权利方要求采用乙方案。我们打算一次推出全套十四本，权利方惊讶不已，认为这太不可思议，要求我们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一次性出版全套十四本。我们打算支付版税额这个数，权利方要求那个数。我们建议在北京印刷，权利方要求在日本合作印刷，然后走进口的路子；我们建议在北京印刷，权利方建议在香港印刷；我们建议在北京印刷，权利方建议在大陆南方城市印刷（据说湿度更适合油墨着色）；我们建议在北京印刷，最后，权利方说：“好。”

《小熊学校》在日本没有出版过平装本，考虑实际情况，我们决定改精装为平装（适时推出少量精装），仅这一项，反复沟通数十个回合。我们的一个提议，权利方需要至少五个环节的人员确认。

朋友得知我身陷一桩版权拉锯战，笑称：“你们南方人，真是经得起磨叽。”我是湖北人，生在秦岭-淮河以南，算是南方人了。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先生这样性格，在北方人看来，实在有些“磨叽”。

略显沉闷的夏天过去。权利方告知：原则上同意授权。“基本上”“原则上”，这都是让人期待，而又令人不安的词汇。

收到权利方发来的合同草案，仔细翻译核对过后，我发现末尾的版权期限，跟原来双方商定的有出入。五年版权期，草约上写作六年。看到这种差别，照例焦急地与权利方打电话询问，答复：

“权利方在与贵方的多次沟通中，认为与贵方的合作是可信的。决定在一切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赠送一年版权期。”

十月，合约双签，总算可以放心，这次拿到版权了。团队个个摩拳擦掌，但我们知道，这个项目的谈判，很难毕其功于一役。后续权利方的细节要求，我们一一充分讨论。

绘本的销路，目前主要在于网络书店。网络书店的销售高峰期，主要在于上半年。合约双签，我将时间表整理出来，决心定于二零一六年三四月上市。

提到经典日文绘本，编辑都会期待邀请彭懿老师翻译。彭老师几十年倾力为孩子写作，《世界图画书阅读与经典》更是国内图画书阅读理论的奠基之作。可他工作繁忙，且行踪不定，往往出没于外国人迹罕至、长满青苔的小溪边。我在上一家工作单位期间，有幸参与出版《彭懿梦幻西行记》六本。他从上海出发，去人迹罕至的地方抓拍精灵妖怪，捕捉亦幻亦真的奇异故事。我戏言：彭懿老师，他经常跑到《诗经》以外的地方四处转悠。

我曾参与编辑彭懿老师的自选集，购得新疆和田的曹先生油画作品，共计三十余幅用作插画，出书以后，彭懿老师有好评。书名《奔向鸢尾花小屋》。

但这一回，他要奔向鲁冰花了。按照行程，他在秋天要去新西兰拍摄鲁冰花。

因此我给彭懿老师留言，探问他是否有档期翻译《小熊学校》时，很有点儿担心被拒绝。我过去就被他拒绝过好几回。如果秋天不能翻译完毕，《小熊学校》原计划的出版时间，可就无法实现了。因为后期的环节，会比较花费时间。彭懿老师答：

        “没有档期也要有！我知道是你们的看家书，不会让你失望，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因为时间要求比较吃紧，彭懿老师提议，他和旅居日本的周龙梅老师合作翻译，可以确保在年底之前交稿。国庆节过后，彭老师就把部分译文发给我了。我暗暗吃了一惊，因为我还没能提供用以翻译的外版样书。原来，周老师亲自跑到图书馆借回《小熊学校》，精心翻译。有疑问的地方，周老师还特意请教日本国会图书馆的朋友。二位先生为人的谦逊、工作的较真，对小字辈的鼓励与支持，可见一斑。

幼儿文学，文本讲究生动有趣，浅显美听。彭懿老师也对我说，《小熊学校》文字要浅，还要准。提醒我们在策划、编辑过程中，要把握好读者的年龄段。

在翻译过程中，彭老师感叹：

“特别好玩，特别温暖，我们的作家画家写不太出来。”

童书业内不少编辑都知道，彭懿老师绝少参加非自己创作的作品之宣传活动，这一回，彭老师破例同意参加《小熊学校》北京新书研讨会。甚至，周龙梅老师也被请动了，她将在五月下旬从大阪飞赴北京，参加《小熊学校》的相关活动。

届时，高朋满座，会生出怎样的火花与故事呢？期待这次雅集。

在千八百字的篇幅内，文图融合，演绎出戏剧冲突，起承转合，并非易事。这也是幼儿文学创作的艺术难度所在。故事内容由彭、周二位行家里手担纲翻译，呈现了清浅而富有余味的幼儿文学味道。“信雅达”之“信”，我理解为直译方式、克制态度，毕竟翻译不是创作。但童书可以酌情采取意译的方式。

晋《高僧传·鸠摩罗什》记载，在翻译过程中，“什持梵本，（姚）兴执旧经，以相雠校。其新文异旧者，义皆圆通。”宋《补续高僧传·卷第一》记载，宋太宗请印度僧人天息灾译经，“庙讳御名，不须回避”，“持梵文先翻梵文，以华文证之”。直译、讲求译文的准确，是中国翻译家古久的传统。鲁迅先生的翻译活动深受六朝佛经翻译思想影响，他曾经为“硬译”辩护。鲁迅翻译童话则稍加变通，他在《表》《小约翰》的译序当中抱怨童话之难译，不少细节不得不采取意译的办法。

《小熊学校》虽然是低龄儿童读物，又是童话故事，但彭周二位还是采取了比较严格的直译，个别细节变通为意译。例如《杰琪的自行车旅行》正文第29页，“ちちん ぷい”原文是一句咒语，类似英文的abracadabra，汉语无对应表达，只好变通为一句祈祷“要是，要是……”翻译之不易，可见一斑。下面的例子，既有拟声词的巧妙搭配，又避免“娃娃腔”，这是专业儿童读物翻译才能够达到的水准。日文原文的分段移行，翻译也尽量保持了一致。

《杰琪洗衣服》在故事的铺垫环节，有几段看似平淡、一清如水的文字： 

“洗衣服了，洗衣服！” 

早上起来，杰琪就干劲十足。

她先是把自己的睡衣，

嘭地扔进了洗衣筐。

“我的，好了。”

接着，她又让哥哥们也全都

“嗨，呀”地脱掉睡衣。

“哥哥们的，好了。”

接着，接着，

使劲那么一抽！

哧溜溜溜溜，

就把大床单给抽了出来。

“床单，好了。”

如去掉拟声词，意思相同，意味大不一样，游戏性大大削弱。另外，“洗衣服了，洗衣服！”这句话试试改成以下五个方案：

一：“洗衣服！”（大人命令式，生硬）

二：“洗衣服了！”（祈使句，生硬）

三：“洗衣服啦！”（娃娃腔或港台腔）

四：“洗衣服了，洗衣服了！”（无情绪递进）

五：“洗衣服，洗衣服！”（急躁不可爱）

——都没能准确再现出小杰琪的淘气、小大人装模作样。

“我的，好了。”“哥哥们的，好了。”“床单，好了。”这是典型的“童话三反复叙事学”运用。“童话三反复”既是民间文学的传统，又是儿童游戏心理的需求。试改为：

“我的，好了。”“哥哥们的，好了。”“床单，也好了。”

一字之差，似乎增加了意思的递进，却减损了三反复的强烈暗示，游戏性、仪式感大打折扣。

“接着，接着，”——旁白者模仿孩子说话岔气儿的稚拙。

翻译家对于文字的推敲、克制和用心，绝非随意敷衍塞责者所能比拟。

熟悉日本文学的朋友可能会注意到，与我们的作家相比较而言，日本作家不太喜欢使用惊叹号，除非是情绪特别强烈之处。以上贴出的文本，有两处感叹号，已经是比较罕见了。查看十四册的文本，感叹号出现的次数极少，这也体现出文字作者相原博之先生在创作上的克制。创作上的克制，尤其值得国内童书作家借鉴。

编校过程中，我请日语翻译能手，同事魏小杉逐句核对原文。二位翻译家的译文，是经得起“挑剔”的。同事郑朋娜北外研究生科班出身，对译文稿件高度敏感，工作上“苛求”细节，甚至订正了原版书一处插图上英文单词的拼写错误。同事王丽雅老师是资深童书编辑，北师大教育学硕士，在编辑过程中，她时时感叹文图细节蕴含的教育思想和心理学导入，例如每个开篇的人物出场，都有一个数数游戏，这很容易让孩子进入故事；好几个故事结尾都是睡前的场景设置，这是创作者的匠心。跟这些专家型美女编辑搭档，是一份荣幸。

书稿送往上级单位审读，一向以古板、严肃形象示人的先生，在审读单上写道：

“《小熊学校》内容极富感染力。” 

作品富于艺术感染力，插画师足立奈实小姐同样功不可没。

插画对于童书，尤其对于绘本，其重要性不必多言。鲁迅先生在《南腔北调集·上海的儿童》中写道：“我们试一看别国的儿童画罢，英国沉着，德国粗豪，俄国雄厚，法国漂亮，日本聪明……观民风是不但可以由诗文，也可以由图画，而且可以由不为人们所重的儿童画的。”松居直先生强调了伦道夫·凯迪克先生创立的图画书插画创作传统：“好的图画书画者不仅仅是画得有多好，而是要看图画能表现多少故事。”也就是视觉叙事。

《小熊学校》的人物形象，引发无数小读者和成年人的热切喜爱，书中画面颜色搭配清新可喜，语言风趣幽默。十二只小熊的服饰与动作，不同的职业，不同的角色，花样频出，惟妙惟肖，仪式感十足，令人忍俊不禁。画面当中的无数细节，讲述了文字以外的故事，创造性的灵感时时闪现。《杰琪的自行车旅行》中，与主干内容毫无关系的老鼠妈妈，从怀孕到诞下老鼠宝宝，细心的小读者一定能发现这些“藏猫猫”的小家伙。在好几本当中，都出现了老鼠洞，这个隐蔽的悬念，直到《杰琪的自行车旅行》，插画师才对老鼠洞有了一个“交代”。小小的绘本，也有近似《红楼梦》“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的机巧。

小熊哥哥安东几乎所有出场，都捧着一本书，是名好学的小朋友；二零一五年最新的一本《杰琪去月球》，杰琪乘坐的宇宙飞船，就是安东和乌利哥哥发明制造的。细心的小读者，一定会发现这个秘密设定，也能体会到作家画家鼓励孩子读书、探索的用意。

《小熊学校》不愧为文学、美术的多声部协奏曲。足立奈实小姐用魔术画笔为《小熊学校》增添了浓浓的诗性。《杰琪的初恋》把小孩子的过家家描绘得如梦如幻。《杰琪的圣诞节》意境玄美，插画的表现力直抵人心。

日本知名绘本月刊《MOE》曾多次就《小熊学校》采访足立奈实小姐：

足立小姐的童年是在岐阜县多治见市丰富的自然环境中度过的。孩提时期所见、那些至今难忘的大自然的美丽色彩，是足立小姐对于色彩的感觉的原点。

“稻子的黄绿，想要被吸进去一样的夜空的漆黑。月光照耀下的树叶的影子。亲身感受过的色彩，某个季节特有的色彩和气味，这些都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并没有因为是儿童绘本就使用人人喜欢的颜色去画色彩鲜艳的插图，而是选择一些较为雅致或一言难尽的色彩，诚实地根据自己的感觉来使用自己想用的颜色。”

追求十二色蜡笔中所没有的纤细的中间色，或是让人惊叹的新鲜的色彩搭配，她在创作新作品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去考虑洋服和室内的色彩分配，配色都经过了缜密的计算。

——摘自《MOE》杂志2015年12月刊

除了插画的动态表现力，绘本的静态色彩语言，也是视觉叙事的重要部分。插画的色彩选择，足立奈实小姐是有过精心思考的。例如第一本《小熊学校》，杰琪在故事高潮部分，突然由“小妈妈”的角色，迅速降落为自己的本我，因委屈、劳累、小小的愤怒而嚎啕大哭。整页特写，底色采用大红色，从文字、人物表情以外的角度，再次暗示杰琪内心的情绪。《杰琪的初恋》高潮部分，杰琪重新寻回勇气的力量，突然感到自信满满，特写的画面，底色采用粉红，把杰琪性格当中可爱的一面，做了强烈的烘托处理。《杰琪的自行车旅行》封面采用了绿色（四色加专色印刷），暗示野外的色调；不太常见的绿色，也传递出轻松但充满未知感的故事基调；《杰琪去月球》封面采用深蓝色，暗示在月球上的杰琪，对地球故乡的思念；《杰琪的宝贝》封面采用金色（四色加专色印刷），以金色赞美友爱亲情。这些都是故事以外的色彩语言。

整套作品，文本叙事，插画与色彩构成的视觉叙述，以小读者真正可以读懂的方式，立体表达了细腻的情感和故事进展。这些魔法色彩，依靠艺术家的灵感火花点燃。这也是绘本与儿童读物其他门类的叙事区别，更是童书与成人读物重大艺术区别所在。

插画的颜色复杂多样，印刷颜色管理繁难，《小熊学校》是我从业近十年来遇到的最为“头疼”的一遭。印刷师傅时时抱怨咖啡色、紫色色块尤为“较劲”。

更何况，我们改换了印刷用纸！去年在项目策划初期，我就跟日方谈到，简体中文版将改换印刷用纸，因为日本原版的内页，采用了带涂布层的高克重卡纸，成本极高，按照这边的定价系统，完全核算不下来。最终我们采用二百克哑光铜版纸印刷内页。以铜版纸还原胶版纸的颜色，实在令人不敢大意。我们选用了一家日资印刷厂承印，印刷之前，在色彩管理车间花去半个月，对几千张图片，几乎是逐一调色校正。环衬页全部采取四色加专色印刷。《杰琪的宝贝》《杰琪的自行车旅行》，封面采取四色加专色印刷。封面覆哑光膜引起的色差，我们也要求印刷师傅反复消灭之。

用纸、油墨与印刷环境完全不同，但日本权利方拿到我们的最终样品以后，小小地称赞了一番。

第一次送审，有一本没有通过，《杰琪的运动会》扉页的彩旗，有两张小指头大的红色旗子，变成了浅紫色。日方提出修改。邻国的工匠精神，认真态度，可见一斑，这在《小熊学校》的近一年的编辑出版过程当中，深有体会。

调色结束，我从印刷厂回到住处，歇息，乱翻书。随手抓起孔夫子的《论语》，读到这样一句：

“恶紫之夺朱也。”

不禁哑然失笑。

二零一六年四月初完稿  于成寿寺

 

自信的杰琪

后记：

今天从销售部姚勖先生处得知，他对《小熊学校》信心满满。在当当网上架后，即刻登上新书榜第一，总榜也比较靠前。公司各个部门也在一起为推广《小熊学校》群策群力。时代不同，读书人、出版人也要加入市场经济的竞争洪流。我曾在朋友圈发过这么一段玩笑话：

“我们现在做出版，一本书出来，大家摇唇鼓舌，生怕吹牛没人听到。看看古人怎么做的：钟会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既定，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世说新语》。”

玩笑归玩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编辑也的确要适应角色的转换了。《小熊学校》今年会举办一系列的活动。如果恰巧您在某个网络群里，看到我们分享编辑心得，分享对儿童阅读的看法，请多给一次鼓励的掌声，积极参与交流吧！交流总会有迷人的火花。中国孩子，从未有今天这么丰富的阅读体验，我们一起为此做点儿微小的贡献。推广儿童阅读，往小里说，是给孩子带来快乐与启迪。往大了说，是让未来的社会中坚，理性、积极、友善。谢谢亲爱的小读者。

谢谢著名出版家敖然敖总的悉心关照，聂总、史总、周总、魏总的鼎力支持，让这套颇有点儿分量的绘本得以顺利出版。谢谢设计部、生产部、市场部、销售部各位精英的当面鼓励、暗中相助。谢谢第八编室诸位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将，细心的读者，可以在上文当中找到她们的芳名。

谢谢地铁10号线和973路公交车，这一年来，一直坐着它们上下班。谢谢童趣食堂的热干面，颇解湖北人的思乡之苦，虽然出现的频率偏低。谢谢童趣。编辑出版《小熊学校》，是一段难忘的欢欣岁月。

谢谢台北的carol小姐。谢谢温婷老师。

谢谢一切《小熊学校》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