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贝尔的文章《CRS模式 教材市场创新之路》，从一个新的角度观察教材价格问题日益严重的现象，为解决问题提供了一个新的办法。如他所写的，“假如学生们用不着购买160美元一册的教科书，让他们自己通过在线资源库挑选学习材料、制定个性化的学习大纲，而且不花一分钱，或者购买廉价的按需印刷教材，那又会怎么样呢？”

    果真如此吗？

    一般来说，关于教材价格难题的讨论，集中在秋季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过去一直集中在几个标准的、循环往复出现的解决思路上。这些思路包括：

• 为教材高定价提供合理合法的论证。（但愿能把话说的圆满、说的通！）

• 要求教师使用教材至少三年，才能更换新教材或者新版教材。（双倍祝你们好运！）

    但贝尔的思路与众不同：随着在线数字内容越来越多，构建CRS看起来势在必行了。CRS是一个通过马克•戴维•米利隆而走红的术语，指的是教师在教学中提高学习材料使用的灵活性，为学生降低教材购置成本。我的意思是，CRS简直成了大善人，还能有谁不喜欢呢？毕竟，如贝尔所言，在新模式下，教材出版社和大学书店仍然能够保持一定的教材销售收入，因为学生如果觉得有必要，那还可以订购按需印刷的教材。

    作为一名曾经的大学英语教师——这段经历的确帮助我后来成为了一名教材出版商——我的确全面思考过这个问题，跟很多人对贝尔文章发表了评论一样。

    首先，大多数教师更愿意把时间用于教学，而不是用在整理编制在线学习材料这种常做常新的事情上。贝尔的确承认，自己编制教材对很多教师而言是更为有吸引力的，然后才是其他更为烦闷的事情——比如判卷子、备课、以及无休止的教学会议——但是他认为，花一两个小时投入到教材编制上，是值得做的。

    尽管如此，现实是，编制真正扎实有用的教材所花费的时间，并不是数小时的事情，而是数周甚至数月的事情。

    而且，只要一本教材1）必须插上电源插销才能用；2）存在于网站上，内容今天有，明天就没有了，那么印刷版教材就有存在的价值。教材出版社之所以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将学习材料做了加工，以适应于每一种教材的特殊需要，让教师不用费心逐一核查材料来源。

    其次，贝尔还假定，教材出版社和大学书店在他想象的CRS世界中依然有一席之地，只要还有学生想通过按需印刷获得印刷版教材，那么25到30美元一册的按需印刷版教材，也能给出版社和书店带来销售收入。问题是，单靠销售按需印刷图书，出版社和书店都无法生存，特别是按需印刷图书的单册成本比大批量印刷图书的单册成本要高。（而且，利润空间大大压缩了的按需印刷图书，绝对会让出版社无资金开发任何形式的数字学习材料。）

    当然，Flat World Knowledge正在做的，正是这个思路的体现——教材的数字版免费，而按需印刷版可以跟学习辅助材料一道购买——但是，老实讲，要是仔细看看他们的商业模式，就会发现它并非是自足的。对于我和我的教材出版同事来说，他们更像是一家在市场上崭露头角的新公司，急于赢得一些关注，然后将自己出售给大出版社，由此他们的数字产品和服务才能获得真金白银的回报。

    第三，他还暗示了，出版社和书店合谋制定了高得让学生难以承受的价格。不幸的是，出版社对教材在书店里以什么样的价格出售，没有任何的控制权……所以说，任何图书，即使小印量的按需印刷版图书，一旦到了书店，价格也会直上云霄。

    比如说，我们最近与一个地方学院合作推出了一种捆绑式的教材——教材加日程规划本，零售价格应该是每套60美元。这意味着我们要以八折批发到大学书店（该大学书店为一家全国性连锁书店所有），价格是48美元，这样书店就可以按照60美元一套的价格出售。但是，一到货，书店就把价格提高到82美元，比批发价高70%，比建议零售价高30%。所以说，这个供应链条上所有方面都只拿了小头，大头则归了书店。

    第四，贝尔认为，学术出版和教材出版都是教师出让了内容，却要通过图书馆里的期刊或者教室里用的教材，把内容再买回来。我不打算辩论期刊订阅费的问题，与教材价格学生难以承受的问题一样严重。尽管如此，学术出版带来的好处，虽然在短期上不是真金白银的，但在长期上正是教授们赖以获得任期的基础（任期的意思就保住工作）。同样地，在教材出版中，教师们要么以受雇于出版社的方式编写内容，要么按照销售册数拿作者版税，他们从中获得的回报——即使教材一年只能买数百册或者再多一点——是参与教材开发的真正动力，并不是免费出让。

    利他行为，通常是偶然的、一事一议的，而教材的开发则必须在大范围、大规模的基础上持续进行。

    最后，我想问的一个问题是，在一个学科里，让权威发出声音，有什么不对的？

    如马修•克劳福德指出的，一个越来越流行的观念是：乌合之众的智慧——比如将数百万条信息集合在一起——内在地好于某个学科领域里穷尽毕生精力、写作严谨的专家。你知道，当高等教育成本不断攀高的时候，我真的是不需要那种“站在旁边指导”帮助我自学，而是更加需要掌握那种用毕生精力才实现的——而不是花一个下午在谷歌上搜索得来的——大深度、大广度的知识。

    这也是为什么我痛恨那种拆解教材出版业，让教师、孩子、家长为学生开发辅导材料的思路：这就像在博客里发表激情澎湃的文字并不能使博文作者成为优秀的作家一样，认为自己的孩子没有获得（足够）好的教育，并不意味着你就是某一学科、或者某种教学法、或者数字教学设计方面的专家了。

    还是要向斯蒂文•贝尔致敬，他试图为真正的问题构想出一个解决办法，并从他作为图书馆管理员这个局外人的角度，开启了一种全新对话。然而，正是因为他既不懂出版业也不懂教学，才在自己的论证中出现了错误。

    那么以后事情应该怎样呢？

    首先，大型教材出版社对经济回报太在意了（也拥有了太多的资源和太多的经营优势），以至于让本属于他们的市场（以及真金白银）就在眼前蒸发掉了。我认为，多媒体增效的电子书将让出版社保住自己的市场份额，并有条件做一些他们长久以来一直想做没工夫做的事情：将书店从产业链条中彻底抹去，让学生们直接从出版社购买教材。

    那么书价最终会降低吗？当然，降低的不会是一点半点……但同时，出版社的利润空间也要扩大。